華庭即是本丸。第二章

    
      
《黑白》
  
 骨喰藤四郎是被一陣慘叫聲吵醒的。

有著雪紫髮色的少年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靠在廊柱上頭睡著了。午後溫暖的陽光穿透落葉灑下,在茵草上留下一片碎金,慵懶的鳥兒打呵欠似的輕啼了兩聲,然後被吹散在柔和的微風裡。

骨喰揉了揉自己帶著淚光的眼睛,然後在下一秒,破壞這個風光明媚的美好午後順便將他敲出夢境的罪魁禍首就撲到了他身上。

『兄弟!救我!』鯰尾藤四郎在撲倒自家兄弟後立刻掉轉方向,藏到了和自己一般清瘦的少年身後。

骨喰嘆了一口氣,彷彿早已完全習慣這種事情,『鯰尾,你又做了什麼──』

『臭小子你別跑!』

骨喰的話還沒問完便被一聲怒吼打斷,他抬起頭,看見一個黑衣男子提著一把鐮刀,殺氣騰騰的向他們走來。

骨喰看了一臉心虛的鯰尾一眼,搖了搖頭站起身來。

『……鬼使黑先生。』他向來人打了個招呼。

『嗯?我記得你是叫骨、骨什麼來著?哪個藤四郎?』

『我叫骨喰。』

『骨喰是吧?麻煩你讓開一下,我有事要找你背後的那個傢伙。』

看著渾身殺氣蒸騰的鬼使黑和又往自己身後縮了縮的鯰尾,骨喰吁了一口氣,『敢問我兄弟對您做了什麼,讓您如此生氣?』

『啊啊,這個臭小子──』鬼使黑一旋手上的鐮刀,將刀刃指向骨喰身後的黑髮少年,『他竟敢往我身上潑馬糞!』

『我根本就沒有潑到你!』鯰尾從骨喰的肩膀上探出頭來不服的反駁,然後又被鬼使黑的眼刀逼了回去。『而且我只是想要幫田地施肥而已,是你剛好從那邊走過去,這是意外!』

骨喰大概明白了事情緣由。螢草那幾個孩子聽短刀們說過他們在本丸田當番的事後,就在晴明的同意下在後院弄了個小菜園,而身在外沒有當番閒來無事的刀劍們就會偶爾去幫忙照料一下,而今天的事大概就是這個過程中發生的小意外。

『鯰尾,』他把自家兄弟從背後拖出來,『道歉。』

『骨喰──』

『這件事是你不對,道歉。』

『唔……,』鯰尾鼓了鼓臉,走到鬼使黑面前一鞠躬,『對不起。』

『我也向您道歉,』骨喰也走向前,『我會回去和一期哥還有主上多多教育鯰尾的。』

鬼使黑悻悻的收起了鐮刀,人家都這樣道歉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不准有下次。』

『明白了。』
   
   
   

剛走離那對兄弟沒多遠,鬼使黑就聽見了一陣笑聲。

『……做什麼啊?』他轉向聲音的來源,『孟婆。』

抱著三味線的少女坐在鍋妖上咯咯笑,『你不覺得你們很像嗎?』

『妳指什麼?』

『鬼使白和骨喰藤四郎,還有你和鯰尾藤四郎呀,』孟婆說。『不覺得很像嗎?』

『等等──白和骨喰藤四郎就算了,為什麼要拿我和鯰尾藤四郎那個臭小子比啊?』

『很像啊。』

『才不像!』

望著鬼使黑離開的背影,孟婆曉有幸味的撐著臉,轉頭看向又再度傳來鯰尾藤四郎慘叫的走廊那端。

『哎、痛痛痛!骨喰你幹嘛掐我的臉啊!』

『……知錯了沒有?』

『我錯了我錯了!真的錯了!』

『錯在哪?說。』

『我不該沒注意有沒有人經過就灑肥料──哎骨喰你放手、疼疼疼──!』

孟婆輕哼,向後一躺。『明明就很像嘛!』

身下的鍋妖像是要附和她似的呀了一聲。

※※※
   
   
   

第二天,剛刷完御魂的鬼使黑一回到房間,就看到鬼使白手上拿著一盒紅豆大福。

『怎麼有這個?』他好奇的往鬼使白身旁一坐,『神樂給的?』

『不是,是優雨小姐送來的。』鬼使白拆開盒子,往鬼使黑的嘴裡塞了一個,『說是要代她家的鯰尾向你賠罪。』

『唔,是嗎。』他兩三口將整個大福塞進嘴裡,含糊不清的回應。

『所以人家對你做了什麼?』鬼使白問,『還要主人來道歉。』

『……,』鬼使黑默默的嚥下一嘴的紅豆餡,『這個就別提了。』

『是嗎。』既然人家沒打算說,鬼使白也沒打算追問,他也從盒子裡取了一個大福吃起來。

『……,』鬼使黑盯著自家弟弟的臉許久,『白,我問你。』

『怎麼了?』

『你覺得你們像嗎?』

『你指什麼?』

『你和骨喰藤四郎,你覺得你們像嗎?』

鬼使白回過頭來看他,『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孟婆說的。』

『……。』鬼使白沒有馬上回答鬼使黑的問題,只是默默的吃掉手裡剩下一半的紅豆大福。
   
   
  

鬼使白和那個同樣沉默寡言的脇差少年第一次談話是在三個月前。

經過的他正巧看見了穿著戰裝的鯰尾纏在骨喰身上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還險些打翻骨喰身邊的茶盞,直到同樣在出陣隊伍中的長谷部忍無可忍的走過來把他拖走,這才讓骨喰擺脫了自家兄弟的糾纏。

骨喰面無表情的看著鯰尾被拖出去,然後回頭向他早就發現的鬼使白打了個招呼。

『你們的感情還真好。』鬼使白走到骨喰身邊坐下,這個氣質淡漠的少年給他一種相似感,明明是如此疏離卻又矛盾的親近。

『您也不遑多讓,不是嗎?』骨喰倒了一杯茶給他,他沒有推辭的接下來,輕抿了一口。

『大概是吧。』

一時無話。

『我,忘記了很多事情,關於過去的記憶,很多都不記得了。』骨喰盯著手裡的茶,薄綠色的茶波搖曳,晃開了少年沒有表情的清麗面容。

『刀劍也是會忘記事情的嗎?』鬼使白有些訝異,他聽過人與妖因為各種原因而失去記憶,忘卻前塵的各式人與物,而他也身在其中。

『……我在主公那個時代往前大約千年前,碰上了一場大火。』

他已經沒有了當時的回憶,但木材散發的氣味、燒灼的劈啪聲、衝天的熱氣、物品被炙烤的焦味、母親呼喚孩子的哭聲混合著死亡的氣息卻偶爾在他的夢境中繚繞。

『我被燒毀在那場大火裡,之後被重新鍛造……在那之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

重逢的時候,他甚至喊不出鯰尾和一期一振的名字。

『……鯰尾卻叫我不要在意,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就只是現在罷了。』

『……倘若鬼使黑有這樣的想法,那我或許可以輕鬆一點。』聽著骨喰的話,鬼使白嘆了一口氣,『他似乎……很希望我能想起生前的事。』

『……為什麼那麼在意呢?』骨喰不解,『明明是已經忘卻的前塵了。』

『……我也不知道。』

也許他們終歸還是不同的。

鬼使黑記著的事,他全都忘記了,骨喰藤四郎忘記的事,也有一部分已經從鯰尾藤四郎的記憶中消去,也許就是這微妙的差異,造就了他們兩對兄弟間的歧途。

『白?你在發呆嗎?』鬼使黑的聲音傳來,將他換出了回憶沙中。

『只是想了一下事情而已。』

『所以你到底怎麼覺得?』鬼使黑拭去指間的玉米粉,看著還沒有回答他問題的弟弟。

『……。』鬼使白看著盒中被遺落的一粒紅豆,『大概是很像的吧。』

『不過,』鬼使黑的手出現在他眼前,拾走了那粒紅豆,他抬眼,看著他將紅豆放入嘴中。『我不像鯰尾藤四郎那個傢伙吧?』

『……。』鬼使白深深的看了自家兄長一眼,想起了鯰尾黏在骨喰身上的模樣。『你要我說實話嗎。』

『真的還挺像的。』

『月白!』

※※※
    
     
    
『誒──鬼使白先生和你那麼說過嗎?』鯰尾翻了個身,換成了趴著的姿勢,隨意的將手掌靠上白皙的臉龐。『有點意外呢。』

骨喰靜靜的將被子拉到脖頸邊,『……鯰尾。』

『怎麼了?』

『你為什麼會不在意過去的事呢?』

『什麼?難道骨喰很在意嗎?』

『……也不是。』

同樣深愛著自己的手足、同樣照料著失去記憶的半身,同樣一個人懷抱著過去的傷痛,為什麼想法卻如此的不同呢?骨喰不理解。

『算了,當我沒問。』他翻了個身,『睡吧,晚安。』

『……晚安,兄弟。』

直到骨喰熟睡的平穩氣息傳來,鯰尾才再次回過身,看向自己的兄弟。

『……其實也不是不能理解,』鯰尾輕喃,細長的手指輕撫過少年細軟的髮絲,『如果你還記得一切,會不會怪我丟下你,讓你一個人傷痛了四十多年呢?』

『我不會後悔為你捨身,骨喰,我一直為此光榮。』

『但我絕對不能忍受你先離我而去,你知道嗎?』

『如果你先離開了我、又將我們的一切通通忘記──』

『我會很痛苦的,骨喰,非常、非常的痛苦。』

還好我保護了你。

還好你忘記了過去。

所以我才能在這裡繼續照顧你。
    
    
  
灰蒼的晨空從東方劃出了一條金絲,那細長的火線沿著山稜爬動,到不知何處的盡頭後倏地向外渲染,鵝黃與櫻粉相融的溫暖色澤向外漫開,緩慢的蒸散沾葉欲濕的朝露,夜鷺的低鳴聲不知何時換成了輕巧的鳥囀,温和的吹散夜裡的沉寂。

朝陽尚未透簾的房間裡,雪白的人兒被輕摟在懷裡,枕在包裹在黑衣中的手足的肩頭;墨黑的人兒將臉尖輕靠在手足的髮間,像對待珍寶一般將人溫柔的圈在雙臂之間。而人皆尚在夢中,睡得極沉,黑色與白色的髮絲親密的偎在一塊,像是從來都沒有分開過。
   
   

-TBC
   
   

想著明天早上再上傳的,然而實在忍不住×

於是先寫了黑白雙子與鬼使黑白,其實這樣的章節應該留到後面一點再發的,然而(攤手)既然先寫出來了,就放吧。

不知道有沒有把我心裡的兩對黑白完整的寫出來,這篇最大的困難點在小白……我實在抓不好他的個性,但願沒有ooc吧(笑哭)

感謝看到這裡的你,然後請留下評論!你們的留言就是我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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